今天很早就起来了,画了一个从没画过的妆,为了参加日比谷音乐祭。为什么我现在用“画妆”而不是“化妆”,因为现在对于我来说,这是一个在脸上画画的游戏,不是“化腐朽为神奇”的“化”,不是要藏匿什么东西,就只是画画。
我很喜欢这个游戏,并且越来越有得心应手的感觉。我来到日本以后,开始画很多的画,几乎超过了以往画画的总和。我画在电子屏幕上,就像我也画在脸上,但直到今早,我才生成这个概念来:我想要在脸上作画。
可能作为平日的妆容,就显得太过突出和引人注目,可一旦到了音乐节,仿佛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化妆舞会,是万圣节,意味着你可以任意发挥,没有人会觉得你奇怪——但话又说回来,我来到东京最大的感受是,你可以做任何事,没有人会觉得你是奇怪的。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,你自己高兴就好,没有人会管你。之前和朋友见面,我们也聊到了这一点,她说在北京的时候几乎没有功夫打扮,明明大家都穿得“很土”也就罢了,还随时一副审视别人的样子,她忍受不了。
我觉得在中国,我肯定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在脸上画画。我今天真的顶着一张鬼脸出发,但我很满意。我觉得彩妆就该是这样泼在脸上的,要完成一种大写意的宿命,绚烂多姿。
这一切都是为了音乐和公园,但总的来说是为了我自己。
关于日比谷音乐祭,我还没到东京之前就早有耳闻,也计划了要跟朋友去看,甚至很兴奋地告诉我妹妹:你知道吗,你高考结束那一天,正好是日比谷音乐祭举办的时间。我记得她当时很羡慕,甚至露出痛苦和憎恨的表情。可实际等高考和音乐祭同时到来的时候,她在结束了“大逃杀”之后,反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,很期待我和她分享更多。
在妹妹考试的期间,我有漫长的下午独自享受音乐和人潮。当我坐在假山上休息的时候,收到一个朋友的来信,于是兴起问她要不要来玩,但她说她对 J-POP 一无所知。那时我愣住了,因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音乐,说实话海报上的那些音乐艺术家,我所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。对于那些我一无所知的,我总是抱着一种态度,只要我去了,我一定会知道的。姑且可以认为这是我目前勇闯东京的态度和理念。
于是我去了一些音乐现场,第一次去了酒会,到东京的第一个星期,就去电影院看了恐怖片,还独自去看感兴趣的展览,我比自己意想的还要适合东京的生活。有时候我回想起自己实际上才来了两个多月,还是会感到震撼不已。我作为一个东京“新人”的时光,好像最多两个星期内就结束了。
当然,这里面肯定有夸张的部分,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,我没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。但到达东京第三天就开始长途旅行,去到轻井泽,去到长野,然后第一次住了民家,吃了信州的家庭料理——莫名地很像我的老家云南。这也是很特别的,我会记很久很久,或索性一直记得。
我今天在日比谷音乐祭玩了一整天,虽然晚上的重头戏抽选落选了,但还是玩得很开心。最后和朋友在松本楼吃饭,那里放着传说中孙中山送给宋庆龄的钢琴(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),然后还有胡锦涛拜访此处的照片和介绍,感觉那个角落的唯一目的就是叙述“中日友好”,而且已经是上一个历史时期的产物。至少对于中国来说是这样,毕竟今天中国人又被设定为“恨日本”了,就像有一个遥控器随时转化他们。外公最近转了好几个视频在家族群里,虽然没直接叫我看,但我知道是在隔空跟我喊话。
我老实说了吧,我就没有想过家,尤其当它是“中国”的时候。偶尔还会跟朋友们聊聊云南,因为在日本见到很多植物都能一一对应,它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童年生活中。而此刻再次出现,像梦一样,让我仿佛又过上了一种成年以后的儿童生活。醋浆草,马缨丹,甚至还有一种我从来不知道名字的,像竹节一样的水生植物,我在路边很轻易就捕获它们的踪迹,跟我的童年很像很像。
云南的朋友今晚传来米白酒的照片,我还告诉他,日本也能吃到,在便利店就有。而且我用素面来煮米线和炒米线,乌冬可以替代饵丝,辛子高菜就是腌菜,蜂斗菜可以炒鸡蛋……我一点也不想家。我只是喜欢玩和家有关的游戏,重新发现过去。
2024 年 6 月 8 日